咕噜噜-《桃枝气泡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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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让我们阿淮读书,工作,长大以后娶媳妇儿,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”
“爷爷会教给你做人的道理,会看着你成为一个好人,”老人声音哽咽,“爷爷不会再重蹈覆辙。”
那个时候的江起淮年纪还太小,他不太明白重蹈覆辙这个词是什么意思。
他只缩在老人怀里,然后轻轻地点点头,用奶奶的声音说:“阿淮也陪着爷爷长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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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治不出现的时候,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江清和会教江起淮读书,认字,小朋友无论学什么都特别快,基本上看过一遍的故事书,他都能完整的,一字不差地背下来。
江清和还会教他下象棋。
老人把他抱在怀里,一个棋子一个棋子地告诉他,只是偶尔,他会对着某个棋子发呆,眉眼间都是深深的哀伤:“爷爷以前也教过你爸爸下象棋,他和你一样聪明,学得特别快。”
小小的一团窝在他怀里,手里拿着木制的棋子欢快地问他这是什么。
江清和给他起名叫江治,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够成为一名医生,治病救人。
但他没能看住他。
在他忙着工作赚钱,忙着各种各样事情的时候,那颗未经修剪的小树苗一点一点的歪了根子,从此再也正不回来了。
小江起淮安安静静地被老人抱着,听他说那些往事。
他其实对江治这个人并没有多大喜欢,因为每次提起他,江清和都会不高兴。
他觉得,只要他不出现就很好。
但他还是会回来。
有的时候是隔几周,有时候是几个月,他回来跟江清和要钱,江清和不给他,两个人就会发生争吵。
他回来的时候江起淮一般已经睡了。
县城里的老房子隔音不好,江起淮有时候会被吵醒。
他听见隔壁江清和的房间里出现争吵的声音,以及撞击声,他跑出房间,看见酩酊大醉的江治一把将江清和推倒在一边,然后不顾摔在地上的老人,疯了似的,翻箱倒柜地找。
他丢出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检查柜底,拉出抽屉,打碎花瓶。
江起淮冲上去抱住他的腿,像只发狂了的幼年小野兽一样不停地咬他,使劲儿地打,而高大的男人只是伸出一只手,拽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拎起来,醉醺醺的酒气扑面而来:“你这个小野种还要反天?”
他像个小鸡崽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,抓着他的手奋力想要挣脱,指甲抠进皮肉里。
男人大叫一声撒开手,狠狠地把他丢在一边。
他只觉得头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,然后眼前是一片暗色的模糊,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来,从下巴滴落,啪嗒啪嗒在地板上凝成猩红色的一滩。
江清和扑到他面前,抱着他叫他的名字。
眼睛闭上的瞬间,江起淮听见江治在笑,看见他终于从柜子底下翻出了一个棕色的钱包,然后带着满身酒气晃晃悠悠地走了。
……
江起淮在老家的房子里住了两年。
隔年,江清和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,带着他搬走了。
房子被卖掉,里面的东西全部做二手处理,房子不值什么钱,到手的钱也不够他们重新买一套新的住。
江清和的卡和存折早就被江治掏完了,他们换了一个城市,在房租便宜的地方租了一个小房子。
搬家以后,隔壁再也不会有争吵和砸东西的声音在半夜响起。
他们都逃离了地狱一般的生活。
搬了新家以后没几个月,江清和接到了一个电话,江治伙同几个县城里有案底的小混混入室抢劫重伤两人被捕,受害者还没脱离危险。
电话那头说了很多,老人始终没什么反应。
他拿着电话,表情木然听着,手却在抖,然后挂掉。
江起淮仰头,看着老人通红的,浑浊的眼睛绝望又悲伤地看着他。
他抬起手,用指尖抹掉他苍老的脸上挂着的泪,六岁的小朋友用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地说:“爷爷,我会照顾你的。”
江清和哽咽着叹了一声:“命啊,都是命。希望他有机会出来的话,以后能痛改前非吧,有机会的话。”
江起淮握着老人的手,抿起唇,眼神暗沉沉地垂下去。
江治是江清和的儿子,他舍不得,但江起淮从没觉得他是自己的父亲。
他希望江治永远不会出来,他最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监狱里,用他的余生来赎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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